我的老家,有一口由清凉甘甜的泉水汇聚而成的水井。夏日,要是鞠一捧喝下,一身的暑气便都消散了。
那时,院子里的人家都用几十上百米的水管,绕着曲曲折折的田埂,将泉水引到自家水缸里。
夕阳斜照,晚风微微,暑气渐渐消散。在外撒丫子跑了一天的孩童归家了,大人们肩上背上担着一天的收获,也回家张罗着饭食。晚风中,隔三差五总会飘散着三两声东家的水管破了,西家刚接的接口又断了的呼喊声。
这时我和几个小伙伴,便飞奔在田埂上去看大人用胶带,将那从细缝中滋出来的水流扼住。没了乐趣的我们,只能折返家中,于大石底的水缸中舀一瓢清凉的泉水,畅畅快快地一饮而下。打个饱嗝,放下瓢,站在土灶前,看着灶里的火光把墙面印成橘红色。那火光肆意地,尽情地狂舞着。
后来,我们家由先前的土砖房搬到距离水井更高更远的楼房里。那细细长长的水管再也不能将甘甜的泉水引到那大石底的水缸里了。
那甘甜的味道,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总会从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长长的、曲折的小路一贯而下,约着小伙伴,奔向水井边,捧一捧清泉,痛痛快快地喝个够。甘甜清凉的泉水从齿间直至心底,夏日的暑气也顿觉消散。
家中的大人也怀念着那清泉,傍晚时爷爷总会去担一担清澈的泉水。有时我也会跟去,看着爷爷担着水,一掂一掂地走在窄窄的田埂上,白色的大桶和盖着水面的荷叶,随着爷爷有力的步伐摇动着。
我们一家小心翼翼地用着担来的泉水,用泉水煮出来的绿豆粥,是那样的清甜、美味。那抹甘甜,印刻在我夏日的记忆里。
后来,爷爷要歇好几次才能担回一桶水,此后我们家就少了那股甘甜。
夏日黄昏,有时我会约上小伙伴,用大人装白酒的大壶,打上一股清清凉凉的泉水,带着喜悦,一股劲儿地跑回家,请他们喝上一壶纯纯的“美酒”。
上初中后,渐渐地远离了家乡,那股清泉也藏在我心底。
高一暑假,回到老家,那甘甜的绿豆粥,唤醒了藏在我心底的那抹清甜的记忆。
奶奶说:“镇政府给我们修了一个蓄水池,你爷爷正管理着水池呢。”
现在,家家户户又能将甘甜的水引到自家的水缸里了,晚风中也再没有了东家的水管破了,西家的接头又断了的呼喊声。
爷爷再次走在田埂上,巡视着蓄水池,心中估摸着一池水能用几天,何时再来抽一池。
夕阳的余晖,将松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微风拂过,看着那斑驳的树影,耳畔听着那此起彼伏的蛙鸣,饮一杯清泉,惬意地吹着晚风,等着满天的星斗。
那汩汩的清泉,在我的心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