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有一枚红勋章。
外公有一枚写着“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红勋章,静静躺在书架上。
花甲老人早已满头银丝,岁月的流逝也送走了他的硬朗,干黄的皮肤像是被时光洗礼后的沉淀,皮包骨的大手好似拥有着一切。举手投足之间仍然能窥见他从前的模样,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即使他老了,他依旧如那枚红勋章,熠熠生辉。
书架上和那枚红勋章摆放在一起的,是一张外公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外公身着翠绿的军装,笔挺地站着,胸口正别着那枚红勋章,那茂腾腾的活力,像极了荒漠中茂密且冲天的白杨。
我曾问过这枚勋章的由来。
外公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远方,那眼神带着我回到了那个热火朝天的激情年代。
那时的外公,朴实敦厚,正气凛然。以国家为己任,是刻在他身上的责任与骨子里的傲然。消化着土豆红薯的身躯里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火热的,整个人全然是热烈的。
所以,当看到有人在河水中挣扎浮沉时,外公才会高喊着:“我是军人,我去”,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下河,向他游去。全然不顾隆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和刺骨的河水。当他托着溺水的人爬上岸边时,头发和眉毛上早已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花。精疲力竭的他顾不得瑟瑟发抖,顾不得换上暖和的衣裳,而是招呼着路人齐心协力将溺水之人送到医院。而耗光力气的外公却倒在了医院的大门外……
很多年以后,当我不止一次地看着外公偷偷捶按着被风湿关节炎困扰的双腿的时候,我曾问过他,有没有后悔过当时的决定。外公笑着望着那枚在夕阳下发着光的红勋章,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说了很多很多。
岁月流逝纵使带走了外公的硬朗与健康,可外公的那枚红勋章好像令我看到一丝光芒,微弱却又明亮。一如那日的他是多么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