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夜海，去打捞遗失的繁星。
——题记
一个挽灯的“精灵”——这是我看到它的第一反应。它穿着橙亮的工作服，引着它的主人，温柔而坚定地向前迈着步。彼时的窄巷里葳蕤生香。
灵性——这是我飞快望入它的眼眸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没有撞入人群中的左顾右盼，没有撒欢于街道上的得意忘形，它敛着锋芒的眸子沉静地扫视过我的周身，然后悄无声息地继续行进。它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女人，走平路的架势却像是在过险滩。女人的手紧紧攥住精灵的项环，像附住海面上的最后一条浮木。红灯一亮，路人的目光便攀上了女人僵直的身体。精灵走着，女人亦步亦趋，直到一双大手拦住他们的脚步。
“您好，这里是商场，不得携带宠物入内。”
女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偏了偏头，一堆乌云罩住了天的彼岸，乌云背后是极致的亮，灼得她一片恍惚。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这是黑暗的最深处。
“大型犬会吓到小孩子。”“狗的毛发会引起其他顾客的不适。”安保人员七嘴八舌，爆弹样的质疑声砸在光滑的地面，砸得地面百孔千疮。精灵蹲在女人的脚边垂头看，地上四周都是人们黑糊糊的影子。
它是精灵，精灵眼中映出的却是这人间烟火的倒影。
“这不是宠物，我有证件，这是导盲犬。”女人的声音一出便被四面八方厚厚的被褥瓮住，窒息在一个人的黑夜里。女人着急，一手捏紧精灵的项圈，一手在空中慌乱地挥舞，四面八方都是高墙。推推搡搡间，商场里吹出来的风阴凉，白晃晃的灯打在她身上，却不知怎的灼得人双眼滚烫。
“它不会咬人，它会很听话，它是导盲犬……”
女人的声音也被炙烤得脱了水，散发出一股干瘪的焦香。
她被声潮推了出去，走出商场大门的身影似乎又矮了半截，精灵舔舔她的手，她揽住精灵的头。
街道笔直，女人的行进崎岖。在精灵带着她绕过第十三辆斜着身的摩托时，她叹息。“这儿是个什么路？”她嘟囔着，回答她的只有晚风的低语。
女人茫然不知，我却看得真切。自行车电瓶车重峦叠嶂，硕大的身子横碾过行道上凸起的小砖。精灵纯熟地穿梭其间，行人见了笑侃其为“好狗”。精灵不懂，它只是认真地摇着尾巴向前走。
我没有再跟上去。我看见他们的背影融进昏黄的灯里，溺进浓稠的夜里。精灵忽地拐入巷子，蝉鸣悠长，缅邈了时光。
有人浮沉于夜海，有人在海滩上晒着太阳。这湾海是一面没有打磨的镜子，映出扭曲着、张扬着、蜷缩着、挣扎着的人像。
这世上有无数个他们在夜海里茫然不知踪迹，直到越来越多的星星被打捞上岸，晾干，挂起，从此天光大亮。
